【六州歌头原文】
六州歌头
长淮望断,关塞莽然平。征尘暗,霜风劲,悄边声。黯消凝,追想当年事,殆天数,非人力;洙泗上,弦歌地,亦膻腥。隔水毡乡,落日牛羊下,区脱纵横。看名王宵猎,骑火一川明,笳鼓悲鸣,遣人惊。
念腰间箭,匣中剑,空埃蠹,竟何成!时易失,心徒壮,岁将零,渺神京。干羽方怀远,静烽燧,且休兵。冠盖使,纷驰骛,若为情。闻道中原遗老,常南望、翠葆霓旌。使行人到此,忠愤气填膺,有泪如倾。
【诗人名片】
张孝祥(1132~1169),字安国,祖籍历阳乌江(今安徽和县),后居芜湖,自号于湖居士。进士出身,先后担任过中书舍人、直学士院、荆南湖北路安抚使、显谟阁直学士等职。卒于乾道五年(1169),终年三十八岁。他的词以南渡为界呈现出两种风格,早期词清丽缠绵,后期词慷慨悲壮,多爱国之作,影响及于后来的辛派词人。著有《于湖集》,词集为《于湖词》。
【六州歌头注释】
长淮望断:绍兴十一年(1141年)宋金和议,以淮河界。此句即远望边界之意。
当年事:指靖康二年(1127年)中原沦陷往事。
洙泗:鲁国二水名,流经曲阜,孔子曾在此讲学。
毡乡:指金国。北方少数民族住在毡帐里,故称为毡乡。
区(ōu)脱:匈奴语,称边境屯戍或守望之处。
神京:指北宋都诚汴京。
干羽:干盾翟羽,皆舞蹈乐具。
冠盖:冠服求和的使者。
驰骛(wù):奔走忙碌,往来不绝。
翠葆霓旌:指皇帝仪仗。翠葆,以翠鸟羽毛为饰的车盖。霓旌,虹霓似的彩色旌旗。
【六州歌头译文1】
极目远望千里淮河,只见莽莽草丛与关塞齐平。征战的烟尘早已暗消,萧瑟的秋风凛然凄紧,边境上寂静无声。我不由得黯然销魂,回想当年的中原沦陷,也许是上天的意志,非人力可能扭转乾坤。可叹儒学昌盛的洙泗圣地,弦歌交奏文明礼乐之邦,竟惨遭蹂躏一片膻腥。隔河相望是敌军的毡帐,暮色中成群牛羊回归,一座座土堡密布纵横。还可见金兵将领夜间出猎,骑兵的火炬照亮整个平川,胡笳鼓角一阵阵悲鸣,真让人动魄惊心。
想我腰间的弓箭,匣中的宝剑,白白地被尘封虫蛀,满怀报国壮志竟一事无成!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,胸中徒有雄心壮志,眼看一年又到冬暮,光复汴京的夙愿仍渺茫无音。朝廷正要用文德怀柔靖远,边境烽烟于是静息,军队全都撤出边境。乘着华车骏马的议和使臣,纷纷奔驰忙碌不停,这情景实让人羞惭万分。听说中原的父老兄弟常常盼望,旌旗蔽空王师北征。啊,如果人们到了这里,一定都会满腔忠愤怒气填膺,热泪飞洒如大雨倾盆。
【六州歌头译文2】
伫立淮河之畔,极目远眺,关塞上,荒原苍莽平阔。北伐征尘已暗,边关秋风劲吹,令人黯然神伤。追想当年中原沦陷,恐怕原是天意使然,并非人力可阻。连洙水泗水畔这样的文明之地、礼乐之邦,也已膻腥一片。一水之隔,遍地是胡人毡帐,落日下牛羊返家的平和之地,却纵横遍布敌军前哨。夜色中遥看金军将领夜猎,骑兵的火把照亮了整片平川,胡笳鼓角如同悲鸣,令人心惊胆寒。
想我这腰间佩箭、匣中宝剑,已闲得被虫蛀蒙尘,竟一事无成。时机白白流失,空怀一腔壮志,一年一年流逝,光复中原的希望越来越渺茫。而今朝廷推行以怀柔靖远之策,边境烽烟已熄,敌我暂时休兵。往来使节,纷纷奔走,真令人难为情。听说遗留在中原的父老乡亲,常常引颈南望,盼望君王北归。倘若有人南来此地,见此光景,恐怕也会一腔忠愤,怒气填膺,忍不住热泪如倾吧。
【六州歌头赏析】
绍兴三十二年,张孝祥在健康留守张浚幕府参与宴会,感怀而作此词,抒发壮志难酬的憾恨,表达坚定的抗金主张与反对议和的激昂情绪。全词格局阔大,勾画出一幅气势恢宏的历史画卷,抒发了强烈的个人抱负与爱国激情。
汤衡在《毛本于湖词序》中说:“衡尝获从公游,见公平昔为词,未尝著稿,笔酣兴健,顷刻即成,初若不经意,反复究观,未有一字无来处。如歌头、凯歌、登无尽藏、岳阳楼诸曲,所谓骏发踔厉,寓以诗人句法者也。”
【六州歌头评点】
这首词作于宋孝宗隆兴元年(1163),当时张浚率兵北伐,但因为投降派的刁难和前线军队内部的不和,北伐受到了很大的影响。投降派掌握了主动权,决定休兵议和。时在建康任上的词人激愤满怀,谱下了这曲气势恢弘的爱国词章。本篇在词中属于长篇,而且格局波澜壮阔。词中多三言、四言的短句,音节短促,情绪激越,正好与词人抒发的壮志豪情相契合。
词的上半部分写词人登高所见,南宋军心涣散、金兵气焰嚣张,让人气愤填膺。“长淮”二字,点出两国的边界,寄意深沉。绍兴十一年(1141年),南宋“与金国和议成,立盟书,约以淮水中流画疆”(《宋史·高宗纪》)。淮河曾是宋朝境内一条重要的河流,如今却变成国之边境。杨万里在《初入淮河》中感叹道:“人到淮河意不佳”,“中流以北即天涯!”大面积的国土都沦入金人手中,南宋只剩下半壁江山。远望千里淮河,南岸一线只有草丛苍莽的原野,没有任何防御屏障。征战的烟尘早已消失,秋风萧瑟,边境寂静无声,一片荒凉。“黯销凝”一句,写词人对国事的关切,形象生动,手法高超。“追想”三句,写南宋朝廷的怯懦无能,任人宰割,词人心中痛极,却还不能明说,只能把原因归结于“殆天数,非人力”。肆无忌惮的金兵,甚至已经攻占了洙、泗二水流经的山东,那里可是当年孔子讲学的地方啊,词人触目感怀,激愤难平。“隔水毡乡”到“遣人惊”,写金兵用猎火照亮了北方的田野,笳鼓悲鸣,隐隐可闻,而南宋这边呢?萧条、冷寂,没有一丝生气,两相对比,词人自然倍感忧虑,可是对于昏庸的南宋朝廷,他又能如何?这些都是词人的泣血之言,读来令人扼腕。
词的下半部分抒发自己报国无门的感慨,并对南宋的当政者进行了有力的谴责,使词情愈加悲壮。开始八句,写词人空有“腰间箭,匣中剑”,壮志凌云,却无奈英雄无用武之地,只能眼看祖国山河破碎,无力回天。绍兴三十一年(1161年)秋冬时节,词人赋闲在家,往来于宣城、芜湖等地。当他听到宋军在采石矶大败金军的消息后,在《水调歌头·和庞佑甫》的词里抒发了自己的豪情:“我欲乘风去,击楫誓中流。”可是,他当来到建康寻找报国途径时,却发现依然报国无门。“干羽方怀远”六句,词人写出了自己的愤怒,把批判的矛头直指偏安一隅的南宋朝廷,谴责朝廷昏庸无能,激愤满怀。“干羽方怀远”使用了《尚书·大禹谟》中“舞干羽于两阶”的典故。据说舜大修礼乐,连远方的有苗族都来归附。词人借此事嘲讽南宋朝廷不思进取,放弃中原故土,只是一味安于现状。“闻道”三句,写无数的爱国志士都在急切地盼望着王师北定中原之日。百姓心向故国,一心期盼朝廷能收复失地,而朝廷却偏安而居。两相对比,更使人气愤。最后三句,直抒胸臆,是当时广大爱国志士真实的内心独白。
这是一首感怀之作,激昂慷慨,如江河之下,气势雄壮,令人读之惊心动魄。
文章标题:《六州歌头·长淮望断》原文翻译赏析视频-张孝祥-宋词三百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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